每隔1、2個月,我會到苗栗的中華祈禱院3天2夜與世隔絕,讓身心靈重新充滿電再回到工作中,而接下來這個故事,就是發生在苗栗的山上。

這次住宿安排的是6人間上下舖,有冷氣,頗舒適,唯一麻煩的是同一寢室的姊妹們彼此都不認識,睡眠時間與習慣也各不相同,到底幾點要關大燈睡覺?或是睡覺開不開檯燈?就成為一件需要協調的事情。

我是習慣關燈早早上床睡覺的,好不容易等到11點,大家終於關了大燈;但在我上舖的姊妹將一盞非常亮的檯燈開著,雖然我睡下鋪,但還是感受到一半的光源。 

心想她可能需要看手機或是看書,算了,忍一忍吧!於是拿毛巾遮住眼睛,試著入睡,但不知是到了一個睡眠對燈光較為敏感的年紀?還是本來就不夠累睡不著?抑或是對於上鋪這麼晚了還開著燈,有莫名的情緒而睡不著?就這樣輾轉反側了1個多小時,爬起床來,看到上鋪姊妹已經睡著了,燈是開著的。

又掙扎了半小時,想說可能是她睡著了忘記關燈,於是叫醒了她,輕聲說這光讓我無法入睡, 問她可否關燈再睡?被叫醒的她沒說什麼,過了一會兒,上鋪的燈滅了,但我也聽到了幾聲嘆息,我心裡有些愧疚,她難道是故意開著燈睡覺?

第2天早上,碰到那位姊妹,我不好意思的詢問,昨天後來關了燈,妳睡得好嗎? 她用表情代替了回答,原來她真的是一定要開燈才睡得著, 關燈就睡不著,哇,這變成是一場零和遊戲,我睡好,還是她睡好?彷彿只能選一人犧牲,我再度感謝她為了成全我的睡眠,而犧牲了她的睡眠。她喃喃地說,哎呀,妳比較重要啦,妳會沒辦法睡啊! 

我聽了一驚,她話中沒有諷刺,是真的在那一刻覺得別人的需求比自己重要,這下我的自責更深了!想到過去的我也是這樣,自己的需求很難直接表達,總期待別人能接納自己一點點小小的需求,當別人萬一不瞭解,還要要求自己更退一步時,就會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憐。

後來,在心理成長的路上,漸漸學會清楚表達自己的需求。沒說出來的需求,別人是不知道的;而說出來,也只是商量妥協的開始,並非一定沒有彈性。畢竟,像睡覺到底開不該開燈這種問題,本就沒有標準答案。

但是,我忽略了每個人心裡歷經的階段不同, 這位姊妹可能是還沒有機會或是習慣跟人表達需求或要求,像是我僅僅以為她是忘記關燈就睡著了;若是知道她一定要開著燈才能睡著,我可能也不會堅持,多蓋2層毛巾在眼睛上就算了。 

所以,不是這位姊妹太好心,寧願犧牲自己成全別人?就是還沒學會為自己爭取,並且清楚表達需求。無論是哪一種,我都覺得有些羞愧,對不起啊,姊妹,我學會了替自己爭取的同時,更應該要看到妳那沒有說出口的需求。

開燈與關燈之間,並非只有2個選項,好像一定得犧牲誰,若是我能多一分同理 ,忍住不叫醒妳關燈,或許我可以靠禱告進入夢鄉,兩人都有好眠,總比睡了一夜但醒來內疚要好。 

要相信,這世上大多數事情,都不是你死我活的零和遊戲,總有辦法得到最大程度的兩全其美;也要相信,看似妥協的一方,未必是輸家。


摘自《科技生活雜誌》2019年8月號215期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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