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媽啊，妳看看妳冰箱裡竟是這些沒營養的東西，叫妳多買點新鮮的肉怎麼不聽？」他每次回家看老媽，總是會毫不客氣地念媽媽一番。說不客氣是沒有誇張的，一下子翻冰箱， 一下子嫌媽媽坐姿不良會傷脊椎，總之，一進門的前10分鐘都是在大聲地嫌東嫌西。
媽媽跟在後頭，被罵得很慘卻始終笑咪咪的，彷彿享受在孩子的罵聲中，沉浸在罵聲背後的關心裡面。「好啦，好啦，下次改進」、「是！遵命」， 雖然未必真的會改，但是反正被兒子罵也是歡喜。
想當初，她也是這樣叮嚀兒子，「哎呀，揹書包也要抬頭挺胸」、「你不要放學就去吃香雞排，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油」，每天彷彿操不完的心， 要眼睛看不見、心裡不想到都很難。不過，當時被念的孩子臉色恐怕不太好，總是壓抑著煩躁地說「好啦，好啦，下次改進」，要是一下沒忍住說多了兩句，他就要翻臉。媽媽想著想著，噗哧笑了出來，這下兒子也能體會母親關心的心了吧！
簡單陪媽媽吃了個飯，就謊稱要加班而匆匆趕回自己的小家庭，他知道下班繞道回去看媽媽，若是太晚回自己家，老婆也要不高興。
下班的男士回到家，日劇中的老婆會迎上前來幫忙拿公事包，然後說聲「歡迎回來，你辛苦了」！ 當然劇中情境不可能在現實生活中發生，當他一進門，老婆的聲音就傳來了，沒好氣地大聲說，「你的髒鞋子不要踩進來，要我講幾遍你才記得？」、「小朋友會在地板跑來跑去，你不知道嗎？」、「你身為老公，不幫忙就算了，還總是幫倒忙」。這一連串的罵人聲大概會持續10分鐘左右，他知道，下班晚回來的這一個半小時內，太太一打二已經快爆炸了。
好不容易，迅速歸隊加入帶小孩的陣容，太太的心情好不容易稍稍緩和下來。想躺在沙發上打一下手遊，下班後還沒喘口氣呢！「你在幹嘛？跟你說過這種耍廢的姿勢不利脊椎發育，小孩會學，快起來！」
好吧，好吧，我端坐著看電視總可以了吧！他順手拿了一包昨天買的洋芋片用力撕開，大口放進嘴裡，眼睛盯著螢幕。「你在幹嘛？吃這種垃圾食物，小朋友會學啊！」老婆的眼神還真是盯著我不放啊，跟熱戀時一樣緊盯，只是，痴痴的迷戀已換成惡狠狠的討厭。
不想吵架浪費體力，他轉身到陽台抽菸，想到之前在太太心中還是排第一位時，太太單純為他的健康而叮嚀東叮嚀西時，到底他有沒有感到一絲愉悅？好像也沒有，怎麼覺得當太太開始管他時，就是太太不再可愛之時，不管是為了他好，還是只是為了給孩子做榜樣。
「乓乓乓！」孩子的小手在拍落地窗。「爸爸， 不要抽菸了，對身體不好，我要你活得跟老公公一樣久，一直陪我玩！」小女兒隔著窗大喊，他是聽得到的。頓時間眼眶紅了，馬上熄了菸，甘願地讓自由上了銬，進屋來乖乖道歉，對於女兒的叮嚀， 他總是感到甜滋滋的。
摘自《科技生活雜誌》2020年10月號 / 227期 文：馬度芸 圖：Calvin Huang
馬度芸
呂旭立基金會諮商心理師‧專長為親密關係、生涯諮商、企業諮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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